番外九

在这个妖怪横行的年代，要找一个傲慢霸道的犬妖，并非什么难事。
  你只需要寻到某地占据一方的大妖，然后问他是否听说过一个叫杀生丸的犬妖就可以了，甚至大多数时候你会听到他们咬牙切齿地回忆自己是如何被那个犬妖踩在地上欺辱的。
  而面对胆敢勾起他们那段悲惨往事的两只小半妖，他们也往往不会手软，结果却换来与当初相似的一顿暴揍。
  “可恶！我与犬族势不两立！”捂着伤处，某只大妖阴狠地注视着离自己而去的两个身影，低骂道。
  这身影自然便是穿越到数十年后的清缓与清蛮了。追随着父亲当年的脚步，揍他揍过的妖怪，竟意外地勾起了姐弟俩的兴趣。当然，他们也遇到过棘手的大妖，数次险中逃生，多半是依仗着清蛮有意留作后手的灵力之箭。
  唯一遗憾的是，就这样追了大半年，竟是还没有与杀生丸正式碰面过。
  二人停在一处荒野，清缓拢袖站着，眺望看不到边际的天空。
  “那家伙，究竟是要做些什么，这样紧追都追不上。”不得不说，她心里有些不耐烦了。
  清蛮自然知道自家姐姐的想法，一时却也拿不稳主意，只能徒劳地安抚她：“听刚刚那群妖怪说，他十天前恰好经过此地，想必就在不远处了。”
  话落，天际突生异象。
  姐弟俩同时肃立，拧眉注视着骤然阴沉下来的天色。只见原本蔚蓝无际的天空突然涌现大片大片厚重的阴云，时不时有刺目的闪电划破空气，雷鸣之声不绝于耳。
  “小心。”清蛮从身后的箭筒中取出一支箭，目光片刻不离阴云中心，口中对清缓叮嘱道。这还是他们第一次遇到气势如此强劲的大妖，清蛮俨然已经顾不得掩藏灵力了，只盼可以率先夺取优势。
  “嗯。”清缓颔首应下。
  自雷云最密集之处，突然降下一道闪电，地面霎时腾起巨大的烟雾。烟雾散去后，映入姐弟俩眼帘的是一道熟悉的白色身影。
  “就是你们，在追查我杀生丸的下落？”那人开口，声音冰冷。
  清蛮瞳孔微缩，强自压抑住内心的激荡，道：“不错，就是我们姐弟二人，在找你。”
  那清高傲慢的模样，除了他们霸道的父亲，还能有谁呢？
  察觉到父亲身周萦绕的淡淡杀气，清缓不觉畏惧反而油然而生一股豪气来，她勾起唇角，乌黑的双眼挑衅地望向自己父亲，长刀斜指，用自己最清楚的父亲会讨厌的模样道：“听说你很强，要不要和我打一场？”
  杀生丸不久前才听说到这对姐弟的出现，一对实力强劲的妖怪，不知本体是什么，妖力却出奇地强大，挑战了许多雄踞一方的大妖却能全身而退。听说他们每到一处地方，便会寻到妖怪，问他们杀生丸的下落。
  闯荡战国多年，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无缘由追查自己所在的妖怪。但可惜的是，在见到他们的第一时间，杀生丸就敏锐地感知到他们原来是半妖，心中难免生出几许失望。
  怪不得没人知道他们的本体是什么，半妖极少有能够化形的，眼前这对半妖姐弟看似外表与人类无异，想来妖怪一方的血脉十分强大。
  但即便如此，就狂妄地以为可以成为他杀生丸的对手了吗？
  到底是父女一场，清缓成功地以自己最了解的姿态激怒了杀生丸。
  他双目微眯，右手手指并拢，翠绿的毒鞭凭空出现，重重挥击在地面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撕裂之声。
  “哼，早就想这样和你打一场了！”清缓毫不畏惧，脚下用力，跃至半空与杀生丸战成一团。
  之前父亲妖力强大，还有属于自己的武器爆碎牙，临近成年的清缓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即便忿忿父亲在某些时候强势地将母亲占去，却只能干咬牙而束手无策。可如今却不同，清缓一眼便看到他腰间只带着一把天生牙，妖力也并未达到圆融境界。
  或许……可以趁机报仇？她的眼睛亮了起来，心中跃跃欲试。
  “姐姐！我们可不是为了报仇来的！”清蛮看她那副双眼放光的模样，哪里还能猜不出她的心思，心中大叫不妙。以杀生丸的性格，一旦打起来可就不是那么容易罢休的了，更糟的是，若是因此被他记恨上了，清蛮恐怕自己姐弟俩说什么他都不会听进去了，甚至可能追杀他们到死为止。
  “报仇？”杀生丸蹙眉看向站在原地略显焦急的黑发少年，“死在我手下之前，允许你们自报家门。”
  他挥鞭击退攻势凌厉却稍欠火候的少女，袖手而立。
  光鞭看似柔软，操纵它的却是妖力强大的西国贵公子，每一次落下都携带着雷霆万钧之势，不过几次交锋，清缓握刀的双手竟已经有些微颤了。
  “那个家伙，平日里和我交手的时候究竟隐藏了多少力量啊？！”清缓脚下急退，以此缓解受到的冲击。
  明明在离开枫之村前，她和父亲切磋过的。虽然那时也没能战胜父亲，但却远远没有现在这样差距悬殊，甚至连父亲的几次攻击都接得如此吃力。
  清缓知道自己出来历练这段时间，实力进步不小，所以绝不可能是自己突然变弱了许多，那么就只能说明，在那次切磋中，父亲远没有使出全力。甚至并不只是那一次切磋，在她成长过程中的每一次较量里，那个男人都收敛了力量，玩耍似的陪她战斗。
  “唔！”她别扭地咬咬牙，在心中重复第无数遍：我果然不喜欢父亲！最讨厌了！
  这还是清蛮第一次接受到杀生丸如此凛冽的目光，以至于完全没有旁的心思去关注自己的姐姐了。
  自报家门？他在心中暗自想道，若我说我是西国小殿下，你杀生丸的亲生儿子，你会相信吗？
  答案是肯定的——他只会冷笑一声，将他们姐弟俩挫骨扬灰。
  清蛮道：“……杀生丸殿下。”与姐姐不同，这还是他第一次直呼自己父亲的名讳，开口时难免带了些不自在。
  被唤之人并未有丝毫动容，望来的目光中依旧杀意凛然。
  “咳，”他低咳一声缓解自己心中的不适，“我们是听说了杀生丸殿下强大的实力，不远千里前来追随于您的。”
  杀生丸却不信：“你刚刚说，报仇？”
  他并不认识这两个行为奇怪的半妖，但这不奇怪，强大的犬妖从不会为任何人停留脚步，他追求的是最为纯粹的霸道之路。
  清缓道：“自然是要找你报当年……”
  清蛮连忙打断自己姐姐的气言：“当年在、在东边的一处山中，我与姐姐曾与您有过一场战斗，结果自然是不敌的。我们经过许多年岁才将身体恢复好，这一路走来也算见识过各地的大妖了，却少有能与您比肩的，一番思量之下，便决定追随您。”
  他这番话说得不可谓不动听，杀生丸眼中的杀气肉眼可见地消去几分，冰冷的面容也和缓不少。
  但他开口时依旧是拒绝：“我不需要弱小的追随者。”
  清缓听到自己额角青筋跳动的声音。她与清蛮是双生子，彼此本就相通，再听到清蛮说的话，很快就琢磨出弟弟的意思，配合地停下攻击，却没想到杀生丸摆出这样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来。
  “弱小？！你知道我们的父亲是谁吗？”她心思一转，反问道。
  杀生丸哪可能知道，于是他毫不客气地道：“不值一提的杂碎妖怪，还不配被我记得。”他心中胡乱猜想，或许是在当初的那场战斗中被自己随手打死了罢，既然在他的记忆中没有留下丝毫痕迹，那实力也就可想而知了。
  谁知这答案却好似什么十足可笑的笑话似的，逗得那银发少女仰头哈哈大笑了起来。
  清缓笑着道：“你最好记得你今天说过什么！杂碎妖怪！”
  清蛮不理会姐姐幼稚的报复，还在尝试劝说杀生丸：“你既然知道我们在追查你的下落，那定然也听说过我和姐姐这一路挑战过无数的大妖。”
  杀生丸道：“半妖而已。”言下之意是，即便打败了那些大妖，你们也只是实力弱小的半妖罢了。
  清蛮与清缓均是面色一白，咬唇不语。
  看到他二人这般模样，杀生丸心中突兀地刺痛一下，一时也失了言语。
  几人正沉默对峙，远处却突然传来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杀——生——丸——殿下！等等邪见啊——”
  是邪见？方才一闪而逝的受伤很快被甩至一旁，清蛮看向踉跄着跑来的绿色小妖怪。
  “你确定你不需要弱小的追随者？”
  可这个追着他跑的小妖怪，连人形都维持不了呢。
  杀生丸没有答清蛮这话，他的心中竟突兀地有些乱。
  分明只是不起眼的半妖而已，还是曾经的手下败将，可他竟然说不出什么鄙薄的话，连这句半妖之言都是勉强出口，甚至在看到对方受伤的模样之后，心中还有些淡淡的悔意。
  “对、对啊，邪见那样的小妖怪，都可以跟着你。”清缓回过神来，接着弟弟的话道。
  此时邪见已经跑到近前，恰好听到了清缓的这句话。
  “你在说什么？！我邪见大人可是杀生丸殿下最忠心的追随者！”他狐假虎威地挥舞着手里的人头杖，将黑色的人头对准了说话的清缓。随着人头杖重重顿在地上，黑色的人头嘴部便喷涌出火焰来，将清缓裹了个严实。
  “哼！让你看轻我！”见状，邪见得意地弯起眼睛。
  却被一只着黑靴的脚狠狠踩在头顶。
  黑靴主人看他的眼神宛如看一个死人：“谁准你出手的？”说着，杀生丸脚下用力。
  “杀、杀生丸殿下……”邪见战战兢兢地叫了他一声，逆来顺受地被他踩在脚底。他才刚追随这大妖不久，对他了解不深，全凭一腔热血才没有在他漠然的态度下退缩。
  杀生丸脚下用的力气并不算大，可现在他森冷的目光，却让他心中第一次出现真正的恐惧。
  杀生丸没有回应邪见的呼唤，他收回脚，转头看向火焰笼罩之处。
  没有了邪见的妖力引导，人头杖喷出的火焰很快散去，露出底下毫发无伤的银发少女。她亭亭站着，金色的眼瞳蕴含着一往无前的无畏，就那样看向他。
  “走吧。”杀生丸突然开口，丢下这句话后便转身离开了。
  清缓与清蛮对视一眼，忽视邪见小声的抱怨，快步跟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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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难写呜呜呜呜
  借姐弟俩之口断断续续也描写过他们父子之间的相处了，大概就是傲娇们的别扭生活吧，爱你在心口就是死活不承认那种。
  不知道会不会有读者认为这里杀生丸做得过分了，但是我已经很克制了，毕竟他就是这样的性格。
  他以后会后悔自己做过什么的。感谢在2021-02-15 23:20:39~2021-02-16 21:24: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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